四座莲花灯就被安置在举行典仪的三清真人大殿前,左右各两座,颜色形态描画勾线都属上乘,来往的香客信众都忍不住被吸引驻足,仔细观赏上头的工艺,议论纷纷这是哪家的手艺。
“这花灯就是你做的?”朗二娘子那日只是远远地看,不似今日这般近距离观赏,顿时有些惊叹,“虽然知晓你手艺好,但是没想到你做这样的灯也比旁人好。”
朱颜谦虚:“朗二娘子过奖了。”
跟在后面不作声的严小娘子轻轻嗤笑了一声,虽然只是轻轻的一点,但还是被朗二娘子敏锐捕捉到了,她面色有些愠红,不过还是压下了火,挑眉道:“知道你是从汴京来的,看不上咱们这的东西。朱娘子身为妇人却能做出这样好的灯笼,你不能欣赏真是太过于可惜了,不过……早知看不上,何必巴巴地跟来呢。”
平日里她就看不惯,也都是因娘叮嘱过的关系对她格外包容,但当下她当着朱娘子的面这样,加上今日并无长辈一道,不知怎地朗二娘子就不想忍了。
严小娘子被怼,显然有些愠色,也没有要对嘴的意思,冷哼一声越过两人往前走。
朱颜倒并未生气。本来嘛,一样东西做出来,就跟写文章一样,有人欣赏,就会有人不欣赏,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无需自困自愁。
但她比较好奇的是,这位面纱小娘子的身份是谁。
朗二娘子哼了一声,与朱颜一道跟上去。
谁知前头路过茶寮外时,就有女子的哎呀一声娇呼。
快走几步,就见丫鬟扶着严小娘子正在查看脚下,似乎是扭到了脚,而对面的青衣书生面色有些茫然,却又有些疑惑,同时赶紧拱手致歉。
朱颜一瞧,这不巧了嘛。
“二嫂!”邵堂看到她,瞬间眼前一亮,冲她招呼,“老师已经在茶寮,二哥他们和文管事去了,我专程到前头来找你的。”
朗二娘子上前查看,丫鬟说只是被吓到了崴了一下,没伤到。
后头跟着的仆妇就担心问朗二娘子:“娘子,五娘子是偷偷跟着来的,只怕是出事了不好交待,要不趁这个时机将人送回去?”
朗二娘子想了想,以严五娘的性子,只怕自己劝不动不说,还要惹她不快,回去要是跟娘胡说一通到时候怪在自己身上,就不同意:“不是留了人给娘传话吗?不碍事的。”
仆妇还要说,谁知前头的邵堂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那位五娘子身边的丫鬟:“你,你不是那日在旁边小道上……”
丫鬟也认出了邵堂,清了清嗓子,赶紧打断了他的话:“你这学子胡说什么呢,我们这可是头一回来,且你方才吓到了我家娘子,这还没跟你理论呢。”
朱颜不动声色,眼神示意邵堂过来说话。
邵堂也就不多想,只当自己认错,冲严娘子一礼就走过来和朱颜一道。
朱颜本就不去客寮院,见状就和朗二娘子道别。
看她们走,朱颜才低声问:“这小娘子就是那日在小道上求援的那位吧?”
邵堂点点头,他虽然没见过这位小娘子,方才也见她覆面纱,但那丫鬟的长相穿着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不会认错。
“别说她们了,”两人边走边说,邵堂现在更关注正事,“二嫂,老师已经在茶寮和观主、文管事说话,我抽了个空才溜出来的,你快去看看二哥那边怎么样了,可千万不能出差错。”
他忙前忙后,就怕尹家父子喝不惯旁的茶,还特意去茶坊赁了个茶博士来,架势做得周到,文管事看了就满意点头,加之文管事也是有文采的人,因而两方人见了面聊得很是投契。
叔嫂两个互相交待几句,就从岔道分开,一个回茶寮,一个返程去大殿前。
此时已经是辰时二刻,观里的人开始布置开光仪式的物件,就在大殿正前方的庭院里,四座大莲花灯足有一人半高,站远处可见其完整外样,四座莲花灯中间,三清法台上铺着黄绫,上头摆着三清铃、香炉、木鱼、金钟玉磐、令牌、水盂、经文等器物,另还添设了荔枝石榴等鲜果和素馔供奉。
周围来来往往围满了香客信徒,看着这与往年全然不同的莲花灯,不停地议论。
“今年是哪里来的匠人做的?真是不错,瞧这蜻蜓画的,活灵活现的。”
“刚才那少壮汉子不是说了吗,他们是新开的,就在麦梢坊,听说是檀州来的画匠。”
朱颜掠过这些围观的人,依然没看到邵远和张松的身影,于是拐了弯从两边的廊道去了大殿后面。
*
另一头的绿河村。
一大早天蒙蒙亮,邵家一家子都起了身,吃了点热水泡饭和腌菜当作朝食,吃完后上锁出门。
有早起倒尿壶的妇人见了问:“邵老汉,你这一家子去哪儿呢这么早?”
邵父假装没听到走过去,杨桂花挂不住脸,就说:“我家老三今日要出息了,拜了城里的老先生做老师,请我们都去呢。”
另有人就羡慕:“听说今天城里有节,你们老三的确是孝顺,知道让爹娘一起去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