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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第1页）

青染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在爹娘眼里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些年，萧陌在父母心中的形象，实在是一言难尽。三个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里，青染早已成了村里的顶梁柱：既要打理自家果园，又带着村里的嫂子姑娘们做刺绣生意挣钱，还手把手教乡亲们改良土壤种果树。不仅自家日子过得红火，连带着全村人都沾了光。可江磊和萧陌这两个小子，在外头漂了好些年，既不说清在做什么，也没见挣回多少钱，常常一出去就是一整年，人影都见不着。

萧陌爹娘在村里遇上扎堆聊天的乡亲，别说凑过去搭话，连跟人对上眼神都发怵，只敢低着头快步走过，就算有人喊也绝不回头。江磊爹倒是看得开，对儿子十足信任，总说江磊做事自有分寸；萧陌爹娘却没这份心性。偏生萧昇把哥哥奉若神明，认定萧陌在外头干的是宏图伟业，一心要向他学习，对村里的活计半点瞧不上。爹娘追在后面揍也没用，反正不去果园，也不掺和刺绣生意，天天在家舞刀弄棒，把老两口愁得头发都白了些。最后实在没办法，索性把他打包送给萧陌，眼不见心不烦，任由兄弟俩折腾去。

萧昇几个月没见月月，倒突然腼腆起来。他抬眼望去，月光顺着窗棂淌进来，给她发梢镀了层朦胧的柔光，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他赶紧定了定神，咧嘴笑道：“月月姐，青染姐，好久不见啦！”

月月拉着萧昇往院中的石桌石凳走去，特意给萧陌和青染留了空间，青染和江磊已经冷战好几天，萧陌的到来，或许是个和解的契机。她坐在萧昇对面，手肘撑在石桌上，单手托着下巴听他讲村里的趣事，偶尔插一两句话。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月月心里暗自嘀咕：这孩子怎么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青染则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桌上摆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对萧陌兄弟的到来，她没显出半分欢呼雀跃的模样。虽说和萧昇几个月没见，但那小子眼里从来只有月月，根本注意不到她的情绪好坏；更何况跟江磊冷战了这几天，心里堵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意，像压了块湿棉絮似的沉。

“怎么瞧着你不太高兴？”萧陌在青染旁边的床沿坐下，开门见山地问。

“气着呢，跟江磊冷战好几天了。”青染闷声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委屈。

“因为啥？”

“最近石臼乡流行个仙女救流民的故事，你听说了没？”

“巧了，还真知道。这几天有人上山找仙女，我们扣下一个仔细问了，他把那故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那故事是江磊编的。我没猜错的话，他不仅花银子请说书人四处讲，还雇了人故意把故事跟山上的土地庙扯到一起。”

“啊？”萧陌着实吃了一惊。

“嗯，刚听说土地庙的时候，我就怀疑说书人指的是山上那个。后来又有人故意把话题往山上引，我就几乎能确定了。”青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我们在山上接收流民、练兵、垦荒，让太多人知道不是很危险吗？”

萧陌愣了愣，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上次见江磊，他说等秋收结束，垦荒的活儿先停一阵子，留部分人在山上，大多数人回高安村。我想着你俩做事一向有谱，这么安排肯定有道理，而且回高安村对流民来说也更方便，就没多问。”

青染点了点头，萧陌的想法她能理解。山上如今确实不便，他们半个月才派一个人下山统一采购日用品。山上没什么收入来源，基本全靠她贴补，能保障所有人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各人手里压根没什么银两，连货郎都嫌麻烦不愿上去。

“看来他早有打算，却半句没跟我说。我跟他生气，就气在这一点上。而且我猜，他故事里的仙女指的是月月，他还默认了。”

“啊？为啥要编月月是仙女的故事？”萧陌还是没绕过来。

“我们来石臼乡半年多，江磊只在乡学任教。办好乡学确实是功在千秋的事，要是石臼乡除了张家，普通人家也能出人才，话语权就不会只攥在张家手里。我这边通过江州的货品稀释张家的财权，这两方面要是做得好，整个石臼乡的权柄格局会慢慢转变。可这速度太慢，根本不是江磊想要的，他要的是速战速决。”

“我好像有点懂了。师父以前说过，通过信仰掌控人心，是最快获得权柄的法子，信仰能换来大批忠心的追随者。”

“没错，这招能狠狠打击张家在石臼乡民心里的地位。”

“那不是个好办法吗？你咋还生气？”

“办法是好，却不是我会用的路数，这招太容易反噬。当然，他要是执意要用，后续的反噬也不是没办法预防。我气的是，他既没征得月月同意，也没提前跟我们打声招呼！”青染越说越气，端起桌上的凉水猛灌一口，“砰”地一声把杯子重重顿在桌上，杯底与桌面碰撞的声响里满是憋闷。

“哈哈，”萧陌难得见青染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眼底漾着笑意，“但我倒能理解他为何瞒着你们。江磊打心底里是怵你的，只要是你说不的事，他向来不敢造次。可这事他又必须做，实在没别的周全法子，便只能先斩后奏了。”

“怕我说不？那不会好好说服我吗？”青染瞪得眼睛都圆了，语气里还带着未消的火气。

“你岂是轻易能被说服的？”萧陌这话刚出口，就惹来青染的粉拳落在他胳膊上，却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而且最近我总觉得你俩不对劲，小时候我们仨无话不谈，如今倒好，你俩心里都像揣了秘密。好些话，你肯跟我说，他也肯跟我说，偏你们俩之间反倒藏着掖着。难道这就是聪明人对聪明人，天生带着防备心？”

青染愣了愣。聪明人惯于用脑子权衡，反倒是没那么“精明”的人靠直觉戳破人心，萧陌的直觉向来比她敏锐得多。她确实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对最熟悉的人都学会了保留呢？

“那月月怎么看？”萧陌见她出神，轻声追问。

“月月倒不介意，”青染收回思绪，语气缓了些，“她反倒觉得之前师父和我不让她以狐仙身份接触太多人类，是过度保护了。她想自己去经历些事。”

“那这不就刚好？”萧陌赶紧顺坡下，伸手替她揉着发僵的肩膀，“既然两位当事人都没意见，你就别气了，也别跟江磊冷战了。我去帮你警告他，下不为例！他以后再惹你生气，我替你揍他一顿。”

“一顿不够！”

“十顿，十顿还不行吗……”萧陌见青染脸色松动，揉肩的力道都加重了几分，活脱脱一副讨饶的狗腿模样。

“萧陌，原本我想着跟张家的仗会在石臼乡打，没料到竟转移到山上了。”青染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声音沉了些，“下次江磊再提让你的人去高安村，你就说太打扰村民了，凭空多出百十号人，难免引人怀疑。况且你们住过去，日常操练也不方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提议去高安村西北方向的山坳安顿，那地方倒是易守难攻的好去处。”

“你说的那处山坳我知道，确实是块宝地。”萧陌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可我们现在有百十来人，留二十来个守山，八十人过去，规模不小。要盖新房、管吃喝，没有银子周转可是大难题。大概这就是江磊想让我们去高安村的缘由，能省些开销。”

“银子的事你别管，近日就带人过去。石头和瓦片，我和月月给你们送过去；木材就近砍伐些，伐出来的空地正好种上果树。”青染自顾自交代着，没留意萧陌看她的眼神里满是疑惑。

“青染，你到底有多少银两？怎么每次我需要的时候，你都能拿出来？”萧陌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你不知道我跟师父学了点石成金的绝技吗？”青染弯着眼睛打趣他。

“啊？用点出来的金子买东西？这可不行啊！”萧陌急了，“你要是去张家买倒也罢了，可对普通人下手，他们讨口饭吃也不容易。”

“逗你的。”青染失笑，“我和月月自有银子来源，你需要的时候只管开口。但我们也没金山银山，真要是数额太大帮不上，定会跟你直说。”

她终究没告诉萧陌，自己和月月在江州的生意早已红火起来，称得上日进斗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萧陌性子单纯，心思全放在行军打仗上，她不想让他分心操心这些俗事。再者，她对江磊本就存着几分提防，更不愿把萧陌牵扯进这些勾心斗角里，她想一直护着这份难得的简单。

“其实我还是想不通，安顿流民的法子有很多，为什么非要帮李默对付张家？”萧陌又抛出一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