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水稻不是插上秧苗之后就万事大吉。
灌溉,锄草,捉虫,松土,耘田……黄迎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每一件事都与秋季的收获息息相关,只要有一件没做好,今年的收成就会少一大截。
黄迎春每天日出而作,一直勤勤恳恳地侍弄她开垦出来的几块稻田,但是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水稻即将迎来再一次追肥,而她的肥料已经不够用了。
稻田里,所有的活计中,黄迎春最发愁的就是追肥。
水稻返青时,黄迎春施过一次肥。
不过,那时,黄迎春是开心的。
移栽的秧苗从黄转绿,在地里恢复生长,将长出的新根牢牢地扎在黄迎春深耕了一遍又一遍的田里。
放眼望去,是一片又一片成活的秧苗,充满了新生的希望。
当时,哪怕粪水再臭,黄迎春追肥时,嘴角仍是上扬的。
如今,望着一大片在风中摇曳的绿色稻浪,黄迎春却笑不出来。
施工队盖房的工钱也一并包在黄迎春付给牙行的十贯钱内,黄迎春并不知道施工队为她在荒山脚上盖房期间是怎么解决吃住问题的。
但是,来到荒山的第二天,黄迎春在去河边打水的路上,便发现了施工队解决拉撒大事的巧方。
荒郊野岭的,也没间茅厕,自然不能指责人家露天脱裤子。
别人拉过的地方臭,不愿意和其他人拉在一个地方,另寻一处干净的,也是人之常情。
这些黄迎春都能理解。
只是,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是,黄迎春在用锄头把她在家附近发现的粪便一坨坨填进新挖出来的土坑时,还是忍不住进屋找了块麻布把自己的口鼻掩住。
往土坑里倒自己的夜香时,黄迎春并没有多大感觉。
在河边用随手一捆的野草洗刷自己放在卧房一角的夜壶时,黄迎春也只是静静地屏气蹙眉。
但是,在收集别人的排泄物时,黄迎春发现只用麻布掩住口鼻完全不管用,她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也蒙上。
这些人的屎尿怎么这么多?
房前屋后,他们是逮着一处草丛就拉啊!
黄迎春根本不敢回想她在开前院那块地时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要不是实在没钱,她真想把她开荒时穿的那双鞋扔了!
要是在城里,那双鞋纵然不会在木柜上摆着,也是在箩筐里摞着,怎么会经历这种事!
唉——
说多了都是泪。
不过,当初忍着恶心把家附近的粪便都清理干净,又填进一锄头一锄头费心劳力挖出来的土坑里,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空气中不再散发隐隐约约的尿骚味和粪臭味,稻田春季追肥时的肥料也有了。
现在怎么办呢?
黄迎春望着隔着十几步远就能闻到巨大无比的臭味的粪坑,再次皱起眉头。
前院的菜地,屋后的树苗,山坡上的药田和豆田,河边的稻田,每个地方都要施肥,每个关键期都离不开粪水。
粪坑里的粪土用到如今,只剩黄迎春最近几天每天晨起拎着夜壶往坑里倒的一点水粪,甚至连个坑底都没铺满。
田地的肥料来源无非就是人的粪尿、动物的粪尿、植物的尸体以及肥沃的河泥和塘泥。
人的粪尿黄迎春有,但她只有一个人,话说得糙一点,她是拉的赶不上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