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只是能够吃得饱穿得暖,睡在不漏风的软榻上而已。她依旧被铁链锁着,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引人侧目的笨重声响。
她永远飞不出这低矮又遥远的院墙。
即便世界已经在她眼前展开。
“嫂嫂?”
有声音自身旁的亭子传来。
那声音怯生生、娇滴滴,还唤她“嫂嫂”?
李蕴警惕地看过去,只见一着紫衫的清丽女子从圆柱后探出头。
细长的眼尾微微挑起,下半张脸被绣着黄鹂鸟的团扇遮挡,女子眼中惊喜,挥着手中方帕招呼李蕴过去。
“沈寻雁,沈奕川胞妹。知书达理,性情温顺,接近此人与之交好,可为所用。”
李崇的话语在脑海中闪过,李蕴面色镇定,原本朝向藏书阁的脚尖转向被牡丹花簇拥的六角亭。她给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微笑,施施然来到紫衫女子身前,道:“妹妹好。”
紫衫女子放下团扇,笑容腼腆。她起身行礼,纤细的身段恍若无骨,一举一动宛如风中清荷,从容而美丽。
“寻雁见过嫂嫂。”
“一家人行什么礼,快坐快坐。”
李蕴扶起沈寻雁,移步石桌旁与她同坐。这个位置抬头便能看到藏书阁东北角,一名护卫正在二层廊道巡查。
“谢过嫂嫂。”沈寻雁攥着方帕,似乎因为初次见面仍有些拘谨。
那方帕是为墨绿,上用银丝绣了一个精巧的“沈”字。
沈寻雁既不言,李蕴便先开口道:“入府几日,未能去见过妹妹,是我这个做嫂嫂的不是。”
“不、不是。”沈寻雁连忙摆手否认,“不是嫂嫂的错。”
李蕴浅笑着看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只见沈寻雁攥紧方帕放到嘴边,犹犹豫豫问道:“嫂嫂难道不知?”
不好。
李蕴心中一冷。这个语气这副神情,她头一天在秋水那儿见识过!而后,她就被大夫人找上了门。
直觉不妙,李蕴想开口转移话题,沈寻雁却已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年初感染风寒,久病不愈,甚至于整日昏睡不醒。母亲没法,最后只能求神问佛。后得一和尚言,我是遭过路的孽障纠缠,需去佛前静侍半年。故而母亲送我去了善佛寺。说来也奇怪,在那睡了一晚,我的病还真就好了。”
“真有这么神奇?”还好不是什么大夫人的又一个准备。李蕴松一口气,接沈寻雁的话。
沈寻雁说了这一长串话,显然比开始放松许多。她眨眼笑:“就是这么神奇。只是母亲为了周全,一定要我在善佛寺待足半年有余,直到昨日才接我回来。”
“难怪我不曾见过你。原来是被佛祖招走了啊。”李蕴笑着打趣。
“嫂嫂,你快别说我了。我见你方才想事情想得出神,连路都不看。是在想什么呢?”沈寻雁歪头,少女纯真的模样真真叫人怜爱。
李蕴忽然想到李莞。
她逗菀儿时,菀儿也总歪着脑袋想。她想不明白,但又犟,死活不要李蕴告诉她。有时李蕴实在忍不了要说,菀儿还会捂住耳朵不肯听。
想到李莞,李蕴的神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但眼前人终究不是李莞。虽然李崇说沈寻雁性情温顺,但相府中人不得不防。她轻轻摇头道:“没什么。”
沈寻雁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蕴想笑,究竟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妹妹又有什么话要说?”
“这……其实我也是来的路上才听说的。”沈寻雁眼神躲闪,贝齿咬紧下唇,似乎很是为难:“嫂嫂应该知道吧?”
李蕴无奈:“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吗?”
沈寻雁谨慎地看看四周,待轮班的侍卫排着队离开,方拿起团扇遮住嘴,将脸凑过去低声道:“听说永昌侯府出人命了!”
“永昌侯府?人命?!”李蕴大惊。
沈寻雁用力“嘘”一声,拉住李蕴的手摇头:“小声些,永昌侯爷不让人议论。今早他当街逮人抽鞭子,就因为那人在县衙前多问了几句。”
她说完,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哦,对不住,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