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轻微的恼火,像被风吹着的余烬,又窜起苗头。姐姐凭什么这样给自己甩脸色?刚才咄咄逼人的不是她自己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少年人的愤懑在胸腔里冲撞,她猛地一甩手转身,脚步声在长绒地毯上泄愤般加重,却又在楼梯口骤然收住,池其羽烦躁地扒拉下头发。
算了,反正饿了总会知道吃。
晚餐用得索然无味。她蜷在客厅那张宽大的沙发里,手机屏幕的光明明灭灭映在脸上,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目光总不由自主地瞟向幽深的楼梯口。时间一分一秒黏稠地流逝,她开始无意识地掰弄自己的手指关节,视线飘向餐厅——暖菜板的光还亮着,再等下去,那些菜肴怕是要失去最熨帖的温度。
终于,她认命似的吐出口绵长的气,胸腔里那点倔强被担忧一点点蚀空。再次踏上楼梯时,脚步已变得轻快而急切。
回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她抬手,这次用了截然不同的节奏,指节叩在门板上的声音清亮又带着点耍赖。
“姐姐、姐姐、姐姐——”
尾音拖得长长的,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仿佛过了个世纪,又或许只有几秒,门锁终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门被从里面拉开道缝隙,速度有些快,带着些微气流。门后的身影逆着光,轮廓像是不堪其扰。
门被豁然拉开。
池素出现在门后,微微喘着气,脸颊浮着不正常的潮红,像雪地里绽开的蔷薇,额前碎发被薄汗濡湿,凌乱地贴在光洁的皮肤上。
“你怎么了姐?”
池其羽脸上的促狭笑意冻结,被惊诧取代。她本能地伸手,用手背去贴姐姐的额头——烫得灼人。
“发烧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她语速急促,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姐姐先前在说话时,那被自己忽略的、不易察觉的浓重鼻音。
是了,每到换季时分,姐姐就很容易生病。
对方身上已换了件柔软的米白色羊绒针织衫,毛茸茸的质感衬得她下颌尖细,整个人透出种虚弱的易碎。她倚着门框,湿漉漉的眼睛嗔怪地盯着妹妹,嘴唇抿得发白,依旧倔强地不肯开口。
“你测体温了吗?药呢?要不要现在去医院?”
池其羽一连串地问,伸手想扶她。
“不。”
池素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揉皱的砂纸,伴随几声压抑的闷咳。她偏过头,那声拒绝却因生病而显得软绵,尾音拖长,竟透出几分孩子气的撒娇意味。
池其羽的心像被那声咳嗽拧了下。所有别扭和赌气烟消云散。
“……阿姨熬了汤,还热在厨房。”
她语气放得软,带着商量的口吻,
“我给你端上来喝一点,好不好?总要吃点东西。”
池素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疲惫的阴影,没有答应,也没有再拒绝。
池其羽没再等她回复便“哒哒哒”地下楼。
池其羽端着托盘回来时,房间里只开着盏暖黄的床头灯。池素已经躺回了床上,深灰色的羽绒被拉到下巴,整个人陷在蓬松的枕头里,只露出脸颊和眼睛。
见她进来,池素有些费力地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池其羽急忙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拿出电子测温枪。
“先测一下。”
她凑近,将枪口对准姐姐的额头。
“滴——”
刺眼的红色数字跳出来:397c。
我去了。
“怎么烧成这样?”
她慌乱地又将测温枪对准池素的太阳穴,再测一次——398c。不死心地在自己额头上试了一下,365c,仪器没坏。